白癜风治疗医院哪家最好 https://jbk.39.net/yiyuanfengcai/yyjs_bjzkbdfyy/年12月30日,蔡磊在办公室服药。由于身患渐冻症,他已无法用手取药,只能用嘴衔药吃新京报记者王嘉宁摄
警钟每天都被敲响:十个手指中,唯一还保留些微功能的是右手食指;两片手掌柔软、平坦,失去了肌肉的支撑,“像猿手一样张着。”四肢的肌肉也加速消失,在皮肤表面留下一道道坑洼;更要紧的是,讲话开始喘气儿了,普通大小的汤圆变得难以下咽——这是喉部肌肉逐渐萎缩的结果。自主进食和呼吸岌岌可危。
现在,44岁的蔡磊走入了确诊渐冻症的第四个年头。和所有渐冻人一样,他身体的肌肉分为已经萎缩的和正在萎缩的。他知道,意念、金钱或现有的医学,都无法阻止这种萎缩的持续。他选择组建自己的团队,希望能研制出攻克渐冻症的药物。
时间太紧了,他说。年5月,他从京东病休,专攻渐冻症。他至今日均工作16小时,全年无休。他追踪或推动了五十余条研发管线,明确失败的是三十余条,还有二十余条在研,其中六七条已在临床试验阶段。而按历史经验,这六七种药即使被确证安全和有效,其合法问世或还需要十年。医学常识中,渐冻症患者发病后的生存时间一般为三年到五年。
蔡磊估算,全中国有十万名左右的渐冻人,“每年新增两万,死亡两万。”
“我可能会在一年左右死亡。”他预言,并且懊恼,“就这么拼命地跑,还嫌跑太慢,每天都有人死去……如果早一点做这件事,就不会这样。”
加速
年12月底,我们见到蔡磊。和生病前拍下的、许多意气风发的照片一样,蔡磊有一张和蔼的圆脸,架着无框眼镜,中等身形。在宽松衣裤的包裹下,疾病带给他身体的痕迹并不显眼。
但他自己知道,过去的一年中,疾病在加速发作。
去年年初,他的左腿开始发软,仅仅三个月后,这种无力感蔓延到了右腿。可以对比的是,年9月他确诊渐冻症后,最先丧失的是左手功能,而后过了一年多,右手才出现无力症状。
去年上半年,他那保留功能的右手还是“工作手”,可以拿筷子、端水杯、操作智能手机。到了8月份,右手“废掉了”,不过无名指、食指仍有轻微的下压力。
年末,他的无名指也不能动了。他彻底失去了自理能力,吃喝、洗漱、解手、穿衣、盖被都需要人的帮助。过去他有引以为傲的肩肌,一口气能做三十个引体向上,现在,他的肩背变得很薄,“一摸全是骨头。”
讲话也变得吃力。在回复工作消息时,由于语气含糊,他总要讲述几遍才能被语音识别,而在一个月前,他只需讲一遍。鼠标成了他最重要的工作用具。他会用肩膀摇动胳膊,再由胳膊带动右手,被右手覆盖的鼠标就会小幅移动。他的右手食指能轻轻点击鼠标左键。
“最后这个手指头,估计还能撑一两个月。发展到坐轮椅,大概还要半年的时间。再往后,就要上呼吸机、眼动仪了。”蔡磊自我判断。
年12月30日,蔡磊在办公室。新京报记者王嘉宁摄
他不喜欢眼动仪,“效率太低了。”他测试过,用语音识别,他一分钟能输入多个字,用眼动仪则至多打出二十个字。提升效率,对他而言就是救命。
为此,他自评,关于渐冻症的科研工作,“开始得晚了。”
年8月,他第一次察觉左小臂持续有“肉跳”现象。经六次诊断后,年9月,他确诊渐冻症。而后是半年多的常规治疗,效果不佳。这是让他懊恼的、“被浪费掉的时间”。
年年中,蔡磊开始阅读渐冻症相关论文,结识了几位科学家及投资人,得知还有其他的攻克渐冻症的药物在研发。他自己也投入了研发,联络科学家和医药公司,招募组起了近50人的团队。目前,他管理着跟渐冻症相关的科研团队、实验室、病患群、基金公司、药物研发管线等多个板块。
千头万绪中,相对具象的工作是查阅文献,找寻渐冻症药物研发的可能路径,然后联系科学家,谈合作或是投资,以加快药物研发的速度。“一种药,从基础研究到合法问世,至少要十年时间。我去合作、去投钱,最短可能三个月内就能把药用到自己身上。”
蔡磊告诉我们,近一个月,团队从论文中发现四款或与渐冻症有一定相关性的药物,正在联系推动。
他说,全人类积累的与渐冻症直接相关的论文有三万八千多篇,“早就看完了。”这只是一个起点:还有帕金森、阿尔茨海默症、基因技术、免疫学等高度相关的论文需要研究,合起来有万篇。
讲到这里,他逐渐慷慨激昂,“要是这万篇我都看完了,能推动的药物研究都推动了,依然没找到可行的治疗方向,那我也死而无憾了。”
拼搏
年以前,蔡磊的科研办公室在北京双井附近的一栋写字楼内。年初,他的手无力到难以操作打车软件,通勤变得不便。他就在居住的小区又租了一套平米的商品房,在饭厅、客厅都摆了长桌,冰箱有三台,烧水壶有两个,可容纳十几个人同时办公。
这样一来,办公室和家一步之遥,他每日步行往返,“周末和晚上,都可以没有顾虑地留在办公室工作。”他感慨“早该如此”。
年12月31日下午三点,记者到访时,蔡磊刚刚从一小时的午睡中醒来。疾病增生的难以抵挡的疲劳,让他养成了午睡的新习惯。
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。蔡磊一度认为,休息与休闲严重占用人生的有效时间。他从中学开始练习辟谷,为的是“少吃饭,省时间。”在他任职过的几家公司中,熬夜、加班、开长会是常态。年,他为京东设计出国内第一张电子发票前,四天四夜没有合眼。
他说得上来的爱好只有摄影一样,但因他“从不旅游”,生病前的某些周日下午,他会去北京的各个公园拍照。最后一台相机是在年买的,年,他就举不起相机了。这唯一的爱好也被搁置了。
年之前,为推进渐冻症研究,他几乎天天在外跑动,拜会了院士、教授过百人,“算上博士生,得有两三百人。”面见的投资人也有上百个。他常在一天内进行五到十次面谈。“把能找的人都找了一遍。”年后,他的工作重心转移到了办公室内。
他至今保持着每天至少16小时的工作时间:早上七点多起床,由妻子帮助洗漱、用早饭,八点多就坐进了办公室,召开团队的每日例会,而后开始一天的工作,直到凌晨结束。他的同事宋涛说,12月中旬,他感染了新冠,烧到39摄氏度,仍然坐着看了一天的论文。
年12月31日,蔡磊(右)在办公室和同事讨论工作。新京报记者王嘉宁摄
他从小崇尚奋斗。“人活的意义就是奋斗,就是给这个世界创造价值。如果你的目标是享受,是吃喝玩乐,那还不如死了算了,对吧?”
他的成功是有目共睹的:从中央财经大学税务专业毕业后,他25岁就当上了三星集团的税务经理;29岁时,他在万科集团任总税务师;他在33岁加入京东,伴随公司上市,一路坐到集团副总裁的位置。
确诊渐冻症后,“奋斗”的原因偶尔会模糊。起初,蔡磊只是想“进行人生的最后一次创业”,像他的偶像马斯克一样,“做一件全人类都没做到的事。”而后他发现,“有自救的可能性。”求生欲促使着他持续科研。
他发起或加入了二十余个渐冻症病友群,覆盖了一万多名渐冻人,这占到中国渐冻人总数的十分之一。每天还有两至三名新病友加入。
12月31日,蔡磊向我们展示,有病友向他发信息,“不是因为你科研的希望,我早就自杀了。”
我们在蔡磊的办公室采访了四天,其中有两天都遇到了67岁的李叔。他41岁的儿子罹患渐冻症两年,已到了气切的程度。他们一家人就租住在附近,他不时要来蔡磊的办公室转转,“看到他人,看到他在工作,就觉得安心些。”
生病后,蔡磊把